再见
·还是手速练习。
·楚苏……大概是暧昧向，叶橙亲情向
文/寂羽
苏沐橙得知楚云秀退役的消息，是在十三赛季总决赛结束次日电视直播的烟雨战队新闻发布会上。
“我想……是时候结束了。一直以来非常感谢……”
经过四年发展跻身豪门劲旅行列的兴欣早已是季后赛常客，可惜今年遗憾地折戟半决赛。与之相比在常规赛末尾才堪堪锁定季后赛席位的烟雨显得弱势一些，不过依旧顽强地在八强赛与强大的轮回战队厮杀到了决胜局——虽然最后惜败，却还是让人看到了这支战队的进步和希望。
不过至少，烟雨女队长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赛季，若是能再晚一点结束的话就更好了。
只是这一次，即使是她也没有了优先知晓的特权。
苏沐橙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默然观看发布会视频。楚云秀没有把想要退役的心思对她透露分毫，即便她如今努力回想，上一次两个人相互联系时似乎也只简单道了句季后赛加油——彼时正值常规赛三十八轮结束，分别率领的战队双双闯入季后赛，平时再无话不谈到那会儿也无不只剩了全力争胜的心。
所以如果退役是早已作出的决定，那时候的楚云秀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她互道加油的呢——
冗长的记者提问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她顺手按了暂停，从桌子上捞过手机，结果第一眼看到来电显示就愣在了原地。
楚云秀。
心脏怦咚惊跳的震动无法掩饰，三年队长生涯培养出来的那点冷静镇定被三个字简简单单轰杀至渣。苏沐橙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那个名字，放任电话又响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按接通，“喂？”
“喂？”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你现在在哪里？”
“……我？”她有些莫名其妙，“俱乐部啊。”
“噢，好，”熟悉的声音里似乎多添了几分笑意，“我在你们大门外面，苏队快出来接应我一下——”
“诶？！”苏沐橙惊呼一声，爬起来拉开窗帘，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玻璃窗。
窗口正下方，兴欣俱乐部关闭着的铁门外面，一身便服的楚云秀远远冲她挥了挥手。
一天以前，烟雨队长宣布退役；而发布会结束不足24小时之后，楚云秀出现在了H市自家闺蜜的面前。
“怎么过来了？”
“好不容易闲着，过来找你玩玩。”楚云秀身上泛着温热阳光气味儿，大号的墨镜刚从鼻梁上摘下来，发际盈盈一层薄汗，把边缘的发丝打得半湿；苏沐橙朝门卫室里的保安大叔笑一笑，把铁门拉开一道缝隙让她进来，几分钟前无法名状的低落情绪随着真人出现在眼前一扫而空，她反手把门掩上，脚步轻快地并着楚云秀一起往俱乐部大楼里走：“想去哪儿？”
“你不是地主么——都听你的。”楚云秀长长的波浪状发丝随着步子一颠一颠，“以前来H市这么多次没一回能好好看看，太浪费了。”
“……嗯，”苏沐橙在她肩后小半步的位置约略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随即跟上去，温润眉眼漫上笑意，“我想想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自动敞开的玻璃大门。兴欣战队的夏休期已经开始，有些队员在半决赛结束之后已经离队，还有些留在俱乐部一起看完了总决赛，不过到这时候也基本已经走光了。大门关上之后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剩下她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青训营那边的暑假短期训练营倒是这几天就要开营了，不过这方面的事务也不需要劳动到堂堂战队队长来管。苏沐橙带着她沿着楼梯上去，走到三楼拐角的时候停下来问她：“先参观一下兴欣？还是……”
“参观一下你房间？”楚云秀不等她说完便促狭地扬扬嘴角，而苏沐橙听闻也跟着笑：“好。”
第十赛季才成立的兴欣从十二赛季开始拥有独立的俱乐部大楼，选手们也告别了从前的二人间，分别拥有了独立的单间——不过到了这时候，尚且留在俱乐部里的选手也就只有苏沐橙一人了。
“等会儿我们到外面去吃，上个月开了家云南菜挺不错的……”推开虚掩的门，苏沐橙把楚云秀让进屋里，自己返身关门顺便把惯常开得较高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楚云秀却并未答言，刚一进门她的注意力便被尚且亮着的电脑屏幕吸引——烟雨队长楚云秀最后一次穿着烟雨队服出现在正式场合，明显是发布会后上传的视频，比起时间仓促的直播来说贴心地多加了底部字幕，而按了暂停的视频刚好停留在这样一句话——“最后一个赛季能带领烟雨战队走到这里，我很满意”。
一瞬间吸入鼻腔的清凉空气都仿佛变得滞重起来，她的目光无法抑制地在满意两个字上久久停留，甚至不知不觉间捏紧手指；苏沐橙没听到她的回答，一回头看到电脑屏幕也愣住，却只是迈步过去拿起桌面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一边不着痕迹地关掉了显示屏：“先喝口水吧？你还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绿茶吧，谢谢。”楚云秀回过神来，下意识答了一句；苏沐橙点点头，楚云秀目送她出去掩上了门，这才把目光聚焦到手中捧着的杯子上，慢慢低下头去就着杯沿留有水渍的位置喝了一口。
两人在房间里坐了不多久便起身出门。楚云秀跟着苏沐橙下楼，在路过训练室的时候遇见了正跟兴欣青训营负责人说着话的陈果，后者显然没想到刚退役的烟雨大神会出现在这里，不由自主便露出惊讶神色，不过看到她身边的苏沐橙时却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一摆手。苏沐橙也朝她摆摆手，然后掏出墨镜架到了鼻梁上。
“走吧，先去吃饭？”
“好。”
盛夏时节的杭城正午不太适合游玩，不过工作性质关系常年待在室内的两个人都并不在乎，吃过饭便下楼打车，直接抵达绿树成荫的西湖湖畔——浓郁树影密密遮蔽阳光，让湖面上过来的风都似乎变得清凉了些；不过三十多度的气温毕竟还是摆在那里的，楚云秀一下车就草草扎起了披肩长发，远远望一眼泛着波光的湖面又回头看看清清爽爽挽着个丸子头的苏沐橙，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伸手出去拉住了她的手。
“接下来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都行吧，随便走走？”
“嗯……那先走白堤吧。”苏沐橙观看路边的游览指示牌。
“行，听你的。”
长长的垂柳枝条随风扬起，轻飘飘掠过她们的侧脸。第一次以单纯的游玩为目的来H市的楚云秀显得心情不错，频频举起手机拍照；苏沐橙倒是安安静静笑着看她拍照，随手把吹乱的鬓发掖到脑后，看到镜头转向自己便摆了个V字：“耶。”
“噗……”楚云秀把屏幕翻过来给她看，苏沐橙凑过去，只见大大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而两个黑洞洞的镜片里还倒映着一模一样两个端着手机架着墨镜的楚云秀——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别拍我呀！”
“不拍你拍谁，沐女神戴着墨镜也够上镜了。”
“别别别。”苏沐橙笑个不住，推着她转过身去朝前走，“啊对了，青蛙变王子你看完没？”
“还没呢，十八集刚看完，女一号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又失忆了？”
“噢那个啊，之前男主角不是说不想再看到她吗她就……”
没有压低音量的说笑声被呼啦啦的湖风吹散，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聊边走，楚云秀扭过头来便刚好看见苏沐橙指手画脚地吐槽着男主角多么不解风情女主角冲出家门的镜头多么狗血淋头，吐槽完了还不忘顺带花痴一下男二号，墨镜底下双眼闪闪发光，哪有半点联盟女神平日里微笑自若的样子；她侧着脸听她说话，一不小心被戳了笑点就肆无忌惮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引来周围一圈路人纷纷侧目，苏沐橙连忙加快速度把她拉走：“西泠印社去不去？”
“去！”
两个人走走停停，速度并不很快，慢慢地一路过去，将近傍晚的时候堪堪把白堤走到尽头。夕阳残余的光辉中千万柳枝在地上投下婆娑倒影，道路尽头的断桥姿态秀丽，难得少有游人；苏沐橙三步并作两步在栏杆边给楚云秀占了个好位子，回头招呼她：“来这边我给你拍一张？”
“……好啊，”楚云秀摘下墨镜应了声，却没把手机递到她手里，反倒忽然凑到她脸旁，伸手把她的墨镜也摘了下来。
“来，看镜头。”
“等……”
苏沐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云秀已经手指一点按下了快门。
“……干嘛啦还没准备好！”
“……行吧那重新拍？”
“好啊嘻嘻——”
短暂的行程随着暮色降临走到尾声。回程的出租车上楚云秀心满意足地翻看一路上的照片，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苏沐橙不作声地看着，什么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还是没有说出来，目光却微微黯下去；待到楚云秀叫了她一声，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也盈盈笑着凑了过去。
她终究是个胆小鬼，然而，却仍旧不得不逼迫自己一点点变得更坚强。
当晚楚云秀留在兴欣过夜。苏沐橙接受了她一起睡的提议，两个人回到房间便早早洗漱上床；她关掉大灯只留了床头的台灯，楚云秀见她走过来便晃晃手机：“合影我发给你啦。”
“好，我等会儿看。”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睡下——楚云秀看样子逛了一天也是累了，躺下没多久苏沐橙就听见背后微不可闻的安稳呼吸声。她合着眼睛却睡意全无，良久还是忍不住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与楚云秀的通信界面，点出她发过来的合影细看。
第一张是抢拍的，她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略带着惊讶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第二张总算是看镜头了，两个人头挨头挤在一起，空出来的手在颌下拼出个心形，脑后却刚好有被风吹动的柳枝飞扬起来撩起乱发，毫无来由地入了镜。
可她又如何能留她。
苏沐秋离去，叶修离去，而如今，楚云秀也离去。
这个名为荣耀的世界终究只留下她一人，独自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沐橙才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片刻之后，与她相背而眠的楚云秀悄然睁开了同样没有半分睡意的眼睛。
次日，楚云秀一早告辞离开。
“俱乐部那边的事情还没交代完呢。”
站在俱乐部一楼大堂的台阶下面，看着送她出来的多年好友，她微微苦笑着，还是说了实话，“都一天多了，不能再任性了。”
“没事……”苏沐橙摇摇头，仗着站高一级台阶的身高优势抱了抱她，“以后多来玩——”
“反正我都在这里呢。”
这是多少年以前，叶修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嗯，知道啦。”她朝她挥挥手，转身迈开步子。
大半小时以后，即将登机的楚云秀在候机室看到了苏沐橙最新的一条微博。
@沐雨橙风V：再见啦。
巨幅落地玻璃窗外面白色的客机直冲云霄，楚云秀笑了笑，在庞大的轰鸣声之中点开评论。
@风城烟雨V：嗯，再见。
再见，总有一天，再次相见。
+FIN+